余枫霜：亲历性审查，走出卷宗探寻真相

　　现任江苏省南京市检察院第三检察部主任，三级高级检察官。先后荣获全国优秀公诉人、江苏省新时代优秀检察官、江苏省政法先进典型等荣誉称号，入选首批全国检察机关职务犯罪检察人才库、江苏省“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名单、江苏省检察业务专家。2023年12月，获评“全国模范检察官”。

　　108册卷宗里，有2000多份凌乱的报关单和核销单，1755份未经梳理的发票，还有大量英文提单、装箱单、外贸合同……那是江苏省南京市检察院第三检察部主任余枫霜第一次感到自己知识的空白。

　　这是一起骗取出口退税案。赵某、邱某某等5名犯罪嫌疑人从任某担任法定代表人的外贸公司取得全套空白报关单证后，在深圳借用他人货物，张冠李戴，假报出口，再从境外调美金至外贸公司账户冒充外商支付的货款，造成出口货物已结汇的假象，最后从栾某某处购得申请退税所需的增值税发票，以此手段假报服装、家具等产品出口共计62单，骗取国家出口退税款580余万元。

余枫霜

　　“我刚拿到这个涉及外贸、海商、税务等专业知识的疑难案件时，对案件涉及的许多外贸术语真是一头雾水，有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余枫霜告诉笔者，在受理案件的第二天，税务部门还打来电话，告诉她这是江苏省首例骗取出口退税案，这让余枫霜更觉压力倍增。

　　静下心来后，余枫霜把海商法、国际贸易法等方面的权威书籍都啃了一遍，又从税务局借来《出口退税手册》认真研读。同时，余枫霜前往市内几家外贸公司和任某以往任职的外贸公司了解情况，力争全面掌握外贸流程、法规以及行业生态。

　　经深入研究，余枫霜发现本案有62单FOB（离岸价格，外贸术语，指卖方在合同规定的港口把货物装到买方指定的运载工具上，负担货物装上运载工具为止的一切费用和风险的价格）交易，但出口方没有任何运费、港杂费支出，还发现有几单交易中提单和外贸合同里记录的外商居然不一致……这些异常细节成了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在审核统计每一份证据后，余枫霜制作了长达10万字的审查意见书和出庭预案，8份统计表格，询问笔录、讯问笔录共计200多页。

　　“真是想不到，检察官的外贸知识这么扎实，对B/L（海上运输提单）、P/L（装箱单）等专业贸易术语如此精通。”一位重要证人向余枫霜表示。

余枫霜主持“清风暖‘三农’”检察开放日活动。

　　“我不认罪，但你是真正懂外贸的人，你对这个行业的了解让我佩服。”提审被告人时，任某对余枫霜说。

　　“为什么你帮赵某代理出口了60余单货物，却没有签订一份对外合同？按照代理出口的规定，外贸公司需对委托人的外商情况进行资信调查，你为什么连外商是谁都从不过问？你们一个外贸公司向一个服装厂定做电子产品，你认为这符合逻辑吗？”在庭审中，一直坚称不认罪的任某在面对余枫霜一连串的提问时一度沉默。最终，该案顺利审结。

　　余枫霜还办理过一件偷逃税款1.2亿元的走私案，被告人将原产于美国的多晶硅在台湾更换包装后进口，以逃避反倾销税。

　　“除非公诉人能去台湾，证明台湾的原产地证明是假的，否则，本案中的被告人无罪。”辩护人说。

　　为了破解不去台湾取证就无法认定事实的论辩，那段时间，余枫霜把市面上的免洗多晶硅研究了个遍。从德国瓦克、韩国OCI到美国REC，她发现涉案REC4021型多晶硅具有独特的原产包装：八角纸箱、木质托盘、土黄色瓦楞纸、圆形颗粒料……

　　“我承认多晶硅原产于美国，但进口的货物在台湾进行了加工，那台湾也是原产地。”当余枫霜在法庭上结合上述这些特征进行讯问时，一直不认罪的被告人当庭辩解道。

　　对此，余枫霜立足原产地定义中的“完成实质性改变的地区”标准，结合提单下每一托货物从运到台湾到驶离台湾，重量没有丝毫变化的细节进行驳斥，最终被告人低下了头。余枫霜在庭后庆幸，多亏自己功课做得足够扎实，才能在庭上无懈可击。

　　“要从卷宗中走出来，从办公室中走出来，钻研相关行业领域的运行规则，不放过任何细节，亲历性审查每一份证据，终将挖掘出真相。”回忆起办理几起专业性强的案件的收获，余枫霜对笔者说，“许多人以为公诉工作的难度在于对法律的熟练掌握和运用，以及出庭公诉时的好口才和严谨的逻辑思维。其实，这些只是公诉人最基本的素养，持续的学习精神才是公诉人更应具备的品质。”（检察日报笔者 雒呈瑞）